文 | 刘青青 石丹

ID｜BMR2004

2023年2月26日，华兴资本（01911.HK）终于正面承认创始人失联，公告称一段时间以来，公司一直尝试联系并确认创始人包凡的情况。董事会已获悉，包凡目前正配合有关机构的调查。

图源：华兴资本

早在2月16日，包凡失联的消息就已经刷屏网络，华兴资本公告回应称暂时无法与包凡取得联系，董事会并不知悉任何资料显示包凡失去联络一事，“本集团目前的业务及运营维持正常”。

受此消息影响，次日（17日）华兴资本股价大跌28.2%，收盘价为7.18港元，市值一日蒸发超16亿港元。

包凡配合调查的事由是什么？“失联事件”将对公司产生多大的影响？公司“去包凡化”的进程到了哪个阶段？当前企业发展战略方面有何变化？《商学院》就此向华兴资本发出采访函，截至发稿并未获得回复。

作为资本圈的顶级投资人、独角兽猎手，包凡的大半生仿佛是小说中主角才有的经历。

他出生于一个上海的高知外交官家庭，爷爷曾是上海滩银行家。除了良好的家世，包凡本人也十分聪慧——17岁考入复旦大学，随后又到挪威留学，毕业后在美国华尔街工作，先后进入知名投行摩根士丹利和瑞士信贷工作了7年。

7年里，他给加拿大贝尔、瑞士诺华制药、挪威RPR等多家国际知名企业担任过财务顾问，进行募资、银行借贷、并购以及重组工作，为客户融资超过70亿美元，国际并购资金规模超过600亿美元。

2000年，包凡加盟亚信集团股份有限公司，担任首席战略官，负责投资、并购及战略合作业务。此时，属于中国互联网的时代正在拉开序幕。5年后，包凡成立华兴资本，接下来的故事变得耳熟能详。

凭着过硬的“朋友圈”，包凡得到了不少单子，也交到了更多朋友。2006年当当网第三轮融资，就是华兴资本担任独家财务顾问。当时当当网创始人俞渝曾对包凡说，如果中国有一个人成为JP摩根，就是你包凡。

还有360创始人周鸿祎、土豆网创始人王微、光线传媒总裁王长田等，都是包凡的好朋友。

不过，华兴资本真正确立“江湖地位”还是在2011年，华兴资本靠着给京东“找钱”的事迹震动金融圈。彼时京东年年亏损，大物流的重资产模式还在大把地烧钱，甚至连质疑资金链断裂的新闻都出来了，创始人刘强东愁得几乎要白了头。

刘强东一直是一个江湖气比较重的企业家，常常“兄弟兄弟”地喊共事者，连京东快递小哥也是他的兄弟。而包凡也有着类似的江湖气，在华兴资本内部的绰号是“包老大”。两人志气相投，并且已经认识数年。于是刘强东找到了包凡，开口就要10亿美元。

这样“疯狂”的要求称得上是骇人听闻，而更加疯狂的是，这样的要求竟然真的被满足了。

包凡在华尔街浸淫了7年，在投资界确实有着自己的“朋友圈”。他找到华兴资本的老投资人——俄罗斯数字天空技术DST，为京东投下了5亿美元，随后老虎基金、软银等纷纷出动，最终京东C轮融资资金达到15亿美元，成为当时互联网单笔最大融资。

从此以后，京东的各大融资项目当中总能看到华兴资本的身影。据《财经天下》报道，后来京东上市时，包凡给“哥们儿”刘强东打电话，说也想参与，刘强东直接回复“来吧。”

华兴资本是从拉投资一事开始奠定江湖地位的，但后续华兴资本的“战绩”远不止于此。

融资服务方面，华兴资本拿下了一个又一个项目，服务名单里躺着一大串响亮的名字：京东、当当网、奇虎网、巨人网络、暴风影音、大众点评、美团网、易到用车、神州租车、陌陌、赶集网……

在为京东拉来15亿美元投资、展现自己的“找钱”能力之后，华兴资本又开始介入证券承销业务，在2012年、2013年分别拿到香港和美国的证券业务牌照（此后又陆续获得A股、新加坡证券业务牌照）。

包凡的朋友几乎到了“哪哪都是”的程度，刚刚拿到牌照，就有朋友找上门来——兰亭集势的创始人郭去疾冲击美股，IPO项目给了老朋友包凡，华兴资本因此拿到了第一个IPO项目。

然后是新浪微博、乐居、途牛、聚美优品、神州租车、陌陌……这些知名企业都在2014年由华兴资本一手送上资本市场。

与此同时（2014年），华兴资本成立并购组，将并购业务提到更重要的位置上来。

华兴资本业务布局得恰到好处。2015年，中国互联网企业并购不断，包凡带领华兴资本一举参与了并购融资潮中13起并购案，其中包括当年中国互联网并购大案的前三甲——滴滴和快的、58同城和赶集网、美团网和大众点评网。

在滴滴和快的惨烈的补贴大战之后，能让滴滴打车的程维、快的打车的吕传伟坐在一张桌子上谈合作，或许真的只有包凡能够做到。

更令人津津乐道的是，在上述三起并购案当中，滴滴和快的合并用了21天，58同城和赶集网耗时六周，美团网和大众点评网用了两个星期。

彼时包凡还满意地表示：“我觉得去年（2015年）中国互联网并购的制高点华兴都抢下来了，华兴的并购团队在互联网并购领域的实力是最强的。”

从2011年给京东拉15亿美元投资震惊金融圈，到2013年“插手”IPO，此后护送诸多企业上市，再到2015年迎接并购潮，靠着“关系”大展身手，包凡和华兴资本在行业当中已经有了不可撼动的地位。

一颗璀璨的商业之星冉冉升起。2015年10月，美国财经杂志《彭博市场》（Bloomberg Markets）公布了第五届全球金融50大最具影响力人物，美联储主席耶伦位列首位，苹果CEO蒂姆·库克、巴菲特、高盛CEO劳埃德·布兰克费恩、摩根大通CEO杰米·戴蒙都出现在榜单中，包凡在这份名单中位于22位。

彼时，包凡发言称，“我觉得我之所以能上这个榜，很大程度上反映了中国新经济的成长。”所以有人戏称：华兴资本的成长史，相当于半部中国互联网的发展史。

投资圈流传着一句话：“如果你还不认识包凡，说明生意做得还不够大。”

在互联网飞速发展时期，华兴资本参与了行业几乎所有的重大并购案。除了滴滴和快的、58同城和赶集网、美团网和大众点评网，还有携程和去哪儿、腾讯入京东、优酷收土豆等，都有包凡的身影。

据了解，包凡经手的融资、并购、上市承销等服务对象包括京东、滴滴、360、微博、爱奇艺、拼多多、快手、土豆、优酷、哔哩哔哩、搜狗等一众响当当的企业。这些实打实的战绩令人望而生畏，有人戏称包凡承包了网民手机里90%的APP。

不过，随着互联网红利的消失，潮水退去时，投融资机构的步伐也开始变缓。

从2018年这个时间节点回望：一方面，华兴资本港股上市，一众大佬分享资本盛宴。上市前夕，京东刘强东、新希望刘永好、链家左晖、携程梁建章等参与认购了华兴资本发行的可转换债券，这些债券可自动转换为股份。

另一方面，在登上港交所之后，华兴资本的首份财报便由盈利转为亏损。包凡在财报中直言不讳地指出：2018年奏响了全球变幻涌动的时代序曲，我们所处的行业挑战重重：中国新经济创业公司受到关于发展模式和估值泡沫的质疑，VC/PE头顶融资环境冷却和投资策略调整的重压，中国证券行业亦面对全行业收入和利润的继续下滑。

图源：华兴资本2018年年报

实际上，作为头部投资机构，华兴资本正在冷静看待现实并且努力缓解危机。2019年，包凡表示：在多年加速发展之后，增速放缓固然不可避免，但并非难以应对。

接下来，在2020年，华兴资本启动“双轮驱动业务模式”——将私募融资顾问服务作为流量入口，为投资管理推荐投资标的；严格的投资管理和以研究为导向的投资策略，将有助于投资银行塑造行业典型并选择客户。

图源：华兴资本2019年财报

不过，从业绩来看，经过2018年的业绩波折之后，2022年华兴资本再度迎来业绩滑坡，上半年总营收6.04亿元，同比下滑42%；公司拥有人应占利润从2021年上半年的12.29亿元转为2022年上半年的亏损1.54亿元。

图源：《商学院》根据华兴资本财报数据整理

而更明显的转变在于，华兴资本越来越多地提及医疗、科技等赛道。2021年，包凡在财报中指出，华兴资本在投行、投资重点覆盖的领域早就拓展到更广泛的领域，尤其在医疗、科技等赛道取得了突出的成绩。

包凡也在2022年5月《致投资人的一封公开信》中提到会一如既往地坚持智能经济主题，继续专注智能制造、科技、数字健康、新消费、企业服务这五大领域，从中寻找利用科技创新促进中国智能经济转型的领军企业。

大环境下的动荡无可避免，而华兴资本需要警惕的还有受到外界诟病的“先天缺陷”——“过度包凡化”。

实际上，在华兴内部很早就提出了“去包凡化”的口号，建设人才队伍，培养青年合伙人，避免将企业荣辱系于一人。

包凡本人也曾多次主动提及华兴资本“去包凡化”：没有包凡，华兴就没有过去，可只有包凡，华兴资本就没有未来。

一直以来，作为优秀投资者、公司创始人，包凡头上还缀着“华尔街精英” “中国高盛”缔造者、“资本红娘”“并购之王”、中国科技行业“造雨人”等一连串名号。正因如此，在2月16日包凡失联消息传出时，该事件就迅速刷屏。

中泰资本董事王冬伟指出，作为实控人，包凡就是华兴资本的“灵魂人物”和“主心骨”。因此，其失联不仅会对公司信心和市场形象产生战略层面的影响，也会对日常经营造成直接冲击，公司股价更是已经在直面市场的蹂躏——2月17日开盘瞬间大跌33%，全天一直低位徘徊，尾盘收跌28.20%。

“更为严峻的是，在公司实控人包凡失联之前，华兴资本的经营已经不乐观了。从去年的中期报告看，华兴资本无论是投资管理业务还是投行业务都剧烈下滑，华兴证券则更惨，收入下滑89%。由此看来，此时实控人失联对华兴资本来说无疑是一种灾难的累积。”王冬伟表示。

中国CFO百人论坛理事、高级经济师邓之东进一步指出，在对外投资中，创始人（实控人）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，一般还会兼任投资委员会主席，具有投资决策权和一票否决权，对投资失败和投资收益承担管理责任。鉴于此，投资机构对外重大投资，依赖实控创始人的现象十分普遍，可以通过创始人的把关，保证投资的成功和长期收益。

“这种依赖有利有弊，可以通过股东会、董事会决议和授权，以及公司章程、应急条款、一致行动协议等进行风险防控。”邓之东总结道。

“倘若上市公司实际控制人失联，对企业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，将给企业带来重大危机。”邓之东分析指出，首先是影响公司内部治理，虽然企业还能维持正常运营，但很多事情需要实控人亲自处理，实控人不能履行职责，内部管理将出现一定的问题。

其次，影响公司品牌形象和业务发展，公司品牌形象严重受损，客户和合作伙伴“退避三舍”，债主争先恐后上门催债，业务机会大幅锐减，影响公司业绩利润和未来发展。

第三，影响公司股价和市值，二级市场面临恐慌性抛售，造成公司股价大幅波动，跌停板在所难免，光环破灭，市值蒸发，股东权益受损。

包凡曾经满怀壮志，立志要“建立一个金融帝国”。华兴资本也曾豪气回肠，提出“去包凡化”，保障基业长青。包凡失联，华兴资本要面临的不仅仅是一个灵魂人物的暂时“缺席”，还要马不停蹄地应对业绩下滑、环境动荡、业务转型等一系列挑战。在跨周期的变革中，企业能否重新瞭望方向，适应环境，能否真正“去包凡化”考验着华兴资本的应对能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