尽管出门问问不是最近几年成立的AI原生企业，但是它的转型，足够彻底。全面AI化，不是喊口号，而是把AI变成公司运转的底层逻辑。

文｜胡嘉琦
ID | BMR2004

“AIGC概念第一股”出门问问（2438.HK）已接近盈亏平衡。

最新发布的半年报显示，2025年上半年，公司收入1.79亿元（人民币，下同），同比增长10%；期内亏损290万元，同比减少99.5%；经调整净亏损140万元，同比下降97.5%。

出门问问创始人、CEO李志飞曾多次强调：“我们是一家AI公司。”换句话说，出门问问不管是早期做语音识别、自然语言处理，还是后来尝试智能硬件，再到切入AIGC SaaS，技术核心始终是人工智能。

虽然产品形态在变，但底层能力和价值支点没有动摇。

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的一项研究发现，95%的人工智能试点项目都失败了，但该研究同时强调，失败的原因并非在于底层技术，而在于公司使用这些技术时做出的错误选择。

大部分初创企业最终会在5年左右经历失败或被并购，真正能跨过这一阶段、进入扩张并持续10年以上的，往往只有少数找到明确商业落地路径的幸存者，而AI创业企业似乎活下去更为艰难。一方面，AI研发需要高额的算力和资金投入，如果在2—3年内没有找到稳定的商业模式，很容易因“烧钱过快”而夭折；另一方面，行业热潮与寒冬交替频繁，许多公司在浪潮退去时被迫退出。

出门问问自2012年成立以来，经历过几次转弯：做过硬件，也做过软件；服务过消费者，也服务过企业；在国内摸爬滚打，又到海外闯荡；既钻过技术，也尝试过电商。有人说，这家公司战略定力不够，总在变。可换个角度想，风大浪急，船要是不调帆、不拐弯，恐怕早就搁浅了。

如今，出门问问已不只是国内AIGC产业的参与者。它提出“全面AI化”，也坚定地走向海外，目前海外营收已逼近一半。它的故事，像一面镜子。借此，我们能看到中国AI企业如何摸索着走出去，如何在转型中寻找方向，又如何在激烈的竞争里突围。

01 修炼内功，重塑组织

出门问问把AI嵌入到组织的血液中，用一个“Cursor+飞书”式的协作工作流，让人逐渐成为“超级个体”。

“全面AI化”并不是一句口号，而是一场自上而下的组织革命。

李志飞通过给组织做“减法”和“加法”的方式，打造虚拟组织，来提升组织的效率。

所谓做“减法”是砍掉拖累效率的项目。十几年来，出门问问试过硬件、软件，To C、To B都碰过，业务摊子铺得很大。可结果是：越做越复杂，反而背上包袱。尤其是定制化的To B项目，人力消耗大、周期长，最后还常常亏钱。2024年，出门问问开始“瘦身”，把人、产品线、项目都收紧，只留下智能体作为核心业务。

所谓做“加法”是提升效率，核心在于运用AI工作流。李志飞做了一个实验：假期里，他挑战自己，两天时间，用Cursor独自开发一个AI原生协作平台的原型。这个平台的设想很超前：如果未来企业里大多数工种由AI承担，那现有为“人”设计的协作工具就不再适用。

尝试的过程并不轻松。问题频频冒出，有时一个小问题能耗上几个小时，还烧掉不少token。AI并非总是可靠，它会偷懒、会重复犯错，可李志飞硬是靠不断交流、调试，把系统跑了起来。两天后，虚拟员工能像人一样收发信息、处理文档，还能切换角色。紧接着，他用AI在几分钟内生成了网站、营销位、功能演示视频。在以前，这项工作需要几十人配合、花上几周时间，但现在他一个人就完成了。

同事评估后感叹，这个项目至少需要20人一个月才能做完。可李志飞只花了两天，成本每天不过50美元token。AI每天产出4万行代码，而他当年在Google当程序员时，一天300行就算高产。难怪有人直呼：“这简直离谱！”

不过，李志飞发现更大的挑战不在技术，而在团队。半小时能解决的问题，工程师团队却要花一周。追问才知道，大家虽然开着Cursor，但依旧用老办法逐行改写，就像把L4的自动驾驶降回了L2。推动整个组织真正用上AI，比他自己写代码更难。

为了解决效率打折的问题，出门问问开发了虚拟组织协作。让AI Coding Agent替代人去处理重复性任务，相当于在团队里复制出几个“李志飞”，再加上AI拆解并串联流程，两三个人就能完成原来一个大组的工作。如今，同样的功能开发，从五六个人一周缩短到两个人几天，效率提升了4倍。

这种转型不是一蹴而就的。自2024年春天起，李志飞就开始反思：公司真正的核心业务是什么？堆人、铺摊子，既不赚钱，也难以实现差异化竞争力。于是出门问问把AI嵌入到组织的血液中，用一个“Cursor+飞书”式的协作工作流，让人逐渐成为“超级个体”。

02 转向产品和商业化

与通用大模型相比，这种聚焦细分领域的做法更符合中型AI企业的发展逻辑。

尽管出门问问不是最近几年成立的AI原生企业，但是它的转型足够彻底。全面AI化，不是喊口号，而是把AI变成公司运转的底层逻辑。比如，出门问问内部在研发、运营、客服等环节都引入了AI工具，从代码生成、用户反馈分析到市场数据洞察，都实现了自动化与智能化处理。这种全面渗透使团队能够在有限资源下保持高效运转，也为产品快速迭代提供了保障。

官网信息显示，出门问问成立于2012年，是一家以生成式AI和语音交互为核心的人工智能公司，业务覆盖全球多个国家和地区，产品线包括AI智能硬件、AI政企服务以及面向创作者的AIGC工具。成立10余年来，公司先后获得红杉资本、真格基金、谷歌、SIG、歌尔声学等知名机构的多轮融资，并于2024年4月24日在港交所上市，成为“AIGC第一股”。

在2023年大模型热潮中，出门问问一度投入自研“序列猴子”模型。然而随着巨头入场、算力与资金差距拉大，出门问问选择停止模型迭代。李志飞坦言：“大模型不是我们能玩得起的。今天哪怕你投1亿元人民币去做大模型，别人会为此投入100亿元，这时候你投进去的钱一定是打水漂。”在他看来，理性的选择是转向产品和商业化，而不是在算力军备竞赛中消耗。

这一决策虽引发外界质疑，却成为公司战略聚焦的关键转折点。放弃自研大模型后，出门问问将重点放在如何把AI嵌入具体场景，让技术直接解决用户痛点。与通用大模型相比，这种聚焦细分领域的做法更符合中型AI企业的发展逻辑。

早期，出门问问依靠智能硬件打开市场，但硬件竞争激烈、利润有限。近年来，公司加速转型，通过翻译、语音交互和生成式AI的订阅服务、企业定制化和SaaS平台，将一次性交易转化为长期关系，显著提升客户生命周期价值。这一转型不仅优化了收入结构，更标志着商业模式从卖硬件转向提供AI解决方案。

例如，出门问问与华为云在IBC峰会上联合推出的AI数字员工。这一产品依托出门问问一站式数字人视频制作平台，结合AI配音工具魔音工坊、DupDub和数字人生成平台“奇妙元”，能够支持50国语言、600多种声音风格，实现声音克隆、视频翻译、形象克隆等功能。数字员工不仅可以以真人或2D/3D卡通形象呈现，还能作为主持人、带货主播、AI客服等角色，广泛应用于传媒等行业，有效降低人力成本并提升效率。

03 布局海外市场

出海已经不是补充业务，而是支撑公司增长的关键一环。

如果说“全面AI化”是出门问问的向内转型，那么海外市场就是它的向外突破口。

过去几年，出门问问的业务版图不断收缩、聚焦，一方面通过“减法”砍掉低效业务，另一方面通过“加法”把AI深度嵌入研发、运营和协作流程。组织内部的瘦身与提效，让公司运行更加高效，但这还不是公司战略转型的全部。对出门问问来说，只有把AI化的成果推向全球市场，转型才算完整。

财报数据显示，2024年，出门问问总收入约3.9亿元，其中海外营收达到1.63亿元，占比41.8%；进入2025年，这一比例进一步提升，目前海外营收已接近一半。换句话说，出海已经不是补充业务，而是支撑公司增长的关键一环。

拆解来看，硬件几乎完全依赖出口，95%以上的智能硬件出货都面向海外；与此同时，AIGC软件订阅业务在北美、欧洲、东南亚等市场快速扩张，注册用户超过千万，付费用户突破百万。硬件和软件两大板块，在海外市场形成了相辅相成的格局。

在2024年度业绩说明会上，李志飞表示：“我们的智能硬件产品95%以上都销往海外。在软件业务上，出门问问在海外已经有庞大的用户基础，如果单独拉出来运营，也能实现自负盈亏。软件和硬件在海外的布局，正在成为公司新的核心支撑。”

按照规划，2025年，公司将继续加大国际化力度，尤其是欧美市场，将更多AI硬件与软件产品推向全球。李志飞强调，全面AI化让公司内部效率倍增，而海外市场则是公司未来发展的重要战略方向。

但“走出去”并非坦途。在全球化布局过程中，最难的往往不是技术，而是本地化。公司在招股说明书中直言，海外业务需要面对隐私、数据保护等复杂且不断变化的法律法规，如果不能妥善应对，可能会遭遇调查、罚款，甚至被禁止在某些地区提供服务。如何在本地化落地过程中平衡不同监管体系，仍是现实挑战。

北美市场成熟度较高，对技术和产品体验的要求极为严格；欧洲市场法规繁复，尤其是对数据安全与隐私保护的重视，远超许多国家；东南亚市场增长迅速，但支付体系、语言差异和用户习惯各不相同。以支付为例，东南亚市场的分散性让公司不得不适配多种本地支付方式。

为此，出门问问在技术和组织层面做了准备。比如，与甲骨文云基础设施合作，将部分生成式AI部署在本地合规的数据中心，以满足不同国家对数据流动和存储的要求。这不仅降低了跨境合规风险，也为海外用户提供了更高效的服务体验。

出门问问信息化中台负责人曾表示，中国企业出海，云技术提供商的选择至关重要。出门问问倾向于选择与当地市场结合较好、深受信任的合作伙伴。甲骨文公司作为行业前沿的数据库软件、企业服务软件、云平台提供商，在各个国家和地区都有经验丰富的本地化团队，结合本地的文化、习俗、法律要求，向跨国公司提供成熟、稳定、可靠的服务。

从“全面AI化”的组织转型，到全球化扩张的市场战略，出门问问代表着中国企业在技术浪潮与国际竞争中找到了自身位置。出门问问的故事，既是一家企业的成长史，也是中国AI企业在全球化道路上的一个缩影。这表明，中国企业并不只是技术的追随者，更是可以主动塑造规则、贡献方案的参与者。

来源 | 《商学院》杂志10月刊